典狱司 (1)
远远地就听见凛初的声音，和本人一般飒爽中透着威仪。陆明轩随之俯身叩拜，待人走到自己身前就开口道，
“微臣自知罪孽深重，陛下要如何惩罚都是应该的，陆家人对微臣的所作所为概不知情，求陛下莫要追究”
小皇帝和大多数时候一样俯视陆明轩，心情却有些不同，那人此刻只穿着白色中衣，是在处理刑伤的时候命宫人换的，比平时有朝服在身那样显得单弱许多，让人不禁想用绒绒软软的毛毯裹起来。小皇帝有点惊讶自己对前老师有这奇怪的想法，僵硬地冷冷道,
“可是你连一百杖都受不住，要朕如何罚?”
陆明轩暗自一哆嗦，小皇帝的语气似是在玩味着具体用何种方式将自己挫骨扬灰。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想到世上还有人须保全，只得硬撑着回答凛初的问题，
“微臣...微臣听闻刑部张汤提审犯人时，会喂一丸药，此药能令犯人，即便在酷刑之下五脏衰竭时...”
“够了!”这话在凛初听来十分刺耳，脑海中闪现过一些想象的画面，是陆明轩蓬头散发，满身伤痕的样子，竟又是一阵心疼，他现在更想用绒绒软软的毯子把眼前的人包起来了。
陆明轩把头埋得更低了，以示领命和歉意，
“是”
“这么好的东西，朕怎么舍得被你用了去。”小皇帝补充道，这回的声音中却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急促和稚气。
跪伏在地的陆明轩下意识地揣摩起小皇帝的心思。据他所知小皇帝对黑暗肮脏的事物十分抵触，审美情趣上不是喜欢风花雪月的纤细精致就是天高海阔的光荣壮美，这意味着他在死刑方面倾向于留全尸，于是他发泄自己多余愤怒的途径一是在不拆了自己的前提下严刑拷打，二是株连。
这个猜测已经形成许久了，在受杖刑的时候得到了证实。当时事发突然，而且想是一回事，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自己也是真伤了心的，但理智想起来，这是最合常理的凛初会给自己安排的结局，伤心反倒是矫情。
现在竟然还没死在杖下，要不是自己还有用处，要么就是凛初嫌自己受的皮肉痛少了。他当时没有余力去保护任何人，现在只能从最坏的可能性去应对。
“不用也无妨。陛下可立刻将臣下狱，并来观刑，臣一定尽量多熬些时间”
“你...”
小皇帝听得这话，好像一个人被留在了无垠的世界，上次有这样的感触是陆明轩还昏迷的时候。现在他醒了，小皇帝有了魂魄继续生龙活虎作威作福，可是刚才是他亲口说的话，那么令人难过。
那个人的语气还是稳稳的，仿佛在说普通的事，他才发现那个人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像本人一样，像清泉一样，他很喜欢，但他更生气连自己听着都怕的话他凭什么说得轻而易举。像是跟自己赌气:
“好。朕成全你”，小皇帝不敢真把这样的陆明轩丢给刑部, “朕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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