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典狱司 (2)
(前记: 正确顺序前移步合集。往后会加章节在全文中的位置。因为主页是按时间倒序，玄学过审会造成主页上的文章顺序错误。目前为止是: 廷杖->带伤请罪->典狱司。家人们食用愉快~)
小皇帝想，陆明轩这样素服免冠进刑部，应会有许多流言，这便让车驾去了典狱司。这从本朝建立以来就是个十分隐秘的法外之地，不像刑部大狱，羁押拷打犯人需有个律法的名目，典狱司多是各种私刑。要往那里发落人得是贵妃以上的主子命令，不过一般这些大贵人图省事和仁德的名声，也不会刻意用到典狱司，于是这地方在大部分时间就闲置了。
陆明轩跟着凛初在甘泉宫门口上了御辇。许是此前身体亏空太过。又受了 重刑，他现在虽然清醒，却累得行尸走肉一般，并无多少余力思维，只道是小皇帝懒得交代外人，倒没想及这与皇帝同乘一车的待遇通常也算是恩眷了。
轿子里十分宽敞。因是无旁人在场的空间，小皇帝进去坐下后整个人便松泛了些，他打眼瞧着后上轿的陆明轩，这人现在全身只是白色的中衣，束发的 冠倒不至于全散，却也失了往日的整齐，看着有些可怜。
他正想出言讥讽这位过去的老师，却注意到陆明轩用手托在座上，才敢小心地坐下，还是有一瞬间紧蹙了眉头，便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 ，思绪随之飘回了先帝尚在时。
陆明轩年长不多，初见时虽气质十分稳重，但毕竟是少年长相，他便以为是又来了一个伴读，正想着怎么逗逗这个乖巧的书呆子，就被告知人家是老师。
其实之前就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傅，那是真正的经学名家, 可那位老先生估摸着自己大限将至，非要去写个传世大作，就告老还乡了。没想到竟是这样年轻的人来接替太傅之位，他便十分不服，一边上课作弄陆明轩，一边吵着先帝要个说法。直到先帝再三肯定说，是前太傅举荐，并且经过自己考核才选的人，他才稍微作罢。
不过这并没有减少他对陆明轩的反感和刁难，总的还是不喜他小小年纪，顶着过目不忘学富五车的名头，被看走眼选中继任了太傅，就抓着这个身份与自己一板一眼拿腔拿调。
后来登基，正想着大刀阔斧地推行些改革的举措，又被陆明轩掣肘，这么敢在天子面前讨嫌，杀了也算不得冤枉。
可是，连他自己都惊讶，现在看这个人受刑垂死，却实在艰难。他忍不住很好奇。或者说他曾经的看法是陆明轩贪恋荣华而被权力惯坏得不懂明哲保身，现在狠罚一顿出了气后，没那么确定了。
许是因为小皇帝这回本就没想把他怎么着, 这些天又担心人性命不得安眠, 这路上想着想着竟有些犯困。眼皮渐沉，便侧低着头睡了过去。陆明轩本战战兢兢地, 这才敢将眼神落在凛初身上。这是他侍奉一生的人，那样的骄傲，是九州藏富所供养; 从小被宠到大的少年，确实任性了一些很有脾气，但从不随便欺负弱小，对自己认为是好人的都不错。
可惜，他陆明轩是真的很差劲吧。
他突然难过得红了眼眶。这样尖锐的情绪很多年不曾有了，不甘又认命，自嘲又委屈。其实习惯了隐忍的人，许多辛酸都会在麻木中消解，只有最初的那一些，在岁月中留下格外深刻的痕迹，以痛来回溯那个不知深浅抱有期待的自己。他茫然地看向窗外, 盛大华丽的宫宇渐渐地被一些形貌规整却难掩破败的屋子替代。
这时, 马似是被什么东西绊到，导致轿子剧烈地一晃, 小皇帝的身子不禁往前一冲，陆明轩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小皇帝当然也醒了。一睁眼就是那人关切的神情, 片刻的四目相对后, 陆明轩慌忙跪下请罪, 却扯着刑伤处,不由得“嘶”地呻吟了一声。
轿外的太监总管跑来禀告是方才马踢到了碎瓦, 现已追究起了今日负责这条宫道洒扫的奴婢。小皇帝只敷衍地表示自己没事又训了几句话，心思全在陆明轩上。
“你起来吧, 做这个样子给谁看。”还是平时一样轻蔑冰冷的语气, 凛初却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你怎么还哭了? 七尺男儿这点疼都受不得么”
最多是之前红了些眼眶，绝没有明显的哭泣，陆明轩有些诧异小皇帝能看出来。更奇怪的是, 小皇帝好像并不是嘲讽完了就完，而是确实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
“微臣...罪臣没有”
在有些尴尬的短暂沉默中, 幸而那个碎瓦小事故的发生之地离典狱司就只一点点路，马上就到达了。小皇帝十分自然地牵着陆明轩下了轿，丝毫没有意识到后者正为自己不合时宜的细心而震惊，反应过来后又僵硬地松开了手。
评论(1)